谢其章︱唐大郎诗文里的小掌故

夜夜夜

《唐大郎怀念集》，张伟、 祝淳翔编，中华书局2019年10月出书，517页，68.00元
我知道唐大郎不算晚，从前间收躲《晶报》《社会日报》《金钢钻月刊》《亦报》《各人》等报刊时就认识了这位“江南第一枝笔”的“小报文人”。我不停不是“唐粉”，总有个印象，唐大郎“嘻皮笑脸”的样子容貌和笔墨，不如“补白大王”郑逸梅令人肃然起敬，按说唐大郎与郑逸梅是偕行呢，只不外进行早晚而已。这个欠好的印象，这两天完全颠倒过来了。张伟老师快递来他和他的上海图书馆同事祝淳翔老师合编的《唐大郎怀念集》，连着两个晚上，我尽力攻读这本五百多页的大书。

《金钢钻月刊》

《各人》
《唐大郎怀念集》，前半部为“怀念文选”，后半部为唐大郎“诗文选”。如今略过“怀念文选”，直奔唐大郎诗文里的小掌故。所谓“掌故”，实为我插得上话的一点儿小故事。“诗文选”十四万字（仅为唐大郎笔墨生活四百余万字的三非常之一），比及唐大郎“全部笔墨”出齐之时，够我忙乎的。
1935年7月8日《铁报》载唐大郎《袁美云 写手册》，内云：“有人在联华公司遇陈嘉震君，陈告以新房地点，其人乃录之于手中所持之《联华年鉴》中。后其人又赴艺华，乃唔袁美云密斯，袁欲一读《联华年鉴》，其人忽告美云曰，刚才，刚才我见到陈嘉震的，袁闻言已，不觉噗哧一笑，而不知其会心乃何如也。”

袁美云

王引和袁美云
袁美云（1917-1999）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女明星，签约艺华影业公司。陈嘉震（1912-1936）因拍摄影戏明星照片，尤其是女明星而名声大噪。陈嘉震曾经寻求袁美云，“噗哧一笑”就是这个事。
1935年9月16日《铁报》载唐大郎《嘉震来访 豆腐暗号》，有云：“前夜一宵未眠，朝暾既上，始进睡乡。九时，陈嘉震兄来访，携一稿，嘱转听潮，盖于貂斑华打扫一文，有所辩正也。余倦极，撑惺松之眼，见嘉震立于床前，而含糊不辩其面貌，第觉有一派可怜之色，包围其身。嗟夫，随星之人，而精力上之丧失，于夫自身之统统烦恼，乃使本日之吾友嘉震，将悉数丧失其芳华矣。余无一慰之，及其往，亦不遑谈几句话也。”

《新华画报》刊载的丁聪所绘貂斑华
陈嘉震使用“职务之便”，寻求袁美云未果，转而与影戏明星貂斑华（1913-1941）交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文定启事也已预定在1935年8月8日《申报》刊出。万没推测，一夜之间，陈貂“婚变”，底细空中楼阁，竟至打起官司。固然陈嘉震胜了官司，却如唐大郎预言之效果，一年后的8月16日，陈嘉震病逝，年仅二十四岁。多情善变的貂斑华了局也没好到哪往，1941年8月15日病逝，年仅二十八岁。
1935年10月14日《社会日报》载唐大郎《宇宙风 “文明”礼》，内云：“人间究竟今何世？宇宙吹来怪好风。记恰当头天笑语，三堂会审莫装疯。旧剧中有《宇宙锋》，亦剑名也。今之《宇宙风》，不外谐其声而已，包天笑老师曰：‘三堂会审宇宙风。’三堂者，知堂老人，林语堂与郭沫若之笔名鼎堂也。甚趣，故记之进诗。”
林语堂主理的三本小品散文杂志《论语》《人间世》《宇宙风》，《宇宙风》最晚，1935年9月16日出书创刊第一期。“三堂”之外的名作家另有胡适、郁达夫、冰心、丰子恺、老舍、朱自清等。鲁迅对林语堂的刊物一直看不大起，曾批评云：“至于《人间世》之类，则本是麻醉品，其盛行亦意中事，与中国人之好吸雅片雷同也。”
1937年8月30日《社会日报》载唐大郎《祸国墨客黄秋岳》，有云：“墨客黄秋岳，顷以叛国伏诛矣。斯人而与斯役，天下事有不可以恒情度者。愚未尝识其人，第折服其诗文之美，清微幽远，如温肃美人，书法尤胜，上海某笺纸行，陈其件最多，倘佯嗟赏，不愿遽行。”

1943年版《花随人圣庵摭忆》
黄秋岳8月26日被枪毙（一说砍头），三天之后唐大郎的文章便登了出来，这是报纸的服从。黄秋岳遗著《花随人圣庵摭忆》1943年出书，印数仅百部。友人陆昕1992年曾于旧书店见一部此书，称“满纸有批语”，以价昂（两百元）未购。我只知道躲书家姜德明躲有此书，友人宋希於新近得此百部之初版本，未得书之前却已撰有《“花随人圣盦”得名由来》。
1938年12月28日《社会日报》载唐大郎《暂醉美人锦瑟旁》，内云：“耶诞之夜，丁慕琴老师府上，集艺苑名士，复极裙屐翩迁之盛。丁夫人进厨。以烹调法手，来餍佳宾，坐两席，席上人遂纵酒。”“画家周鍊霞密斯，雪艳、楚珩与文娟、韵秋、云霞先后至。鍊霞知愚之力扬素琴……”“鍊霞曾观雪艳演虢国夫人……”“惜鍊霞已往，否则见此美人暂醉之状，亦尽妙之诗画才也。”

周鍊霞

周鍊霞1954年拍照
谁人年初，上海已陷进“孤岛”时期，舞照跳，歌照唱，丁慕琴（丁悚，丁聪之父）的“丁家客堂”“丁家文艺沙龙”还是高朋满座。周鍊霞（1908-2000）的名字出现了五次，同龄的唐大郎一口一个“鍊霞”，亲熟得很。假如统计唐大郎全部诗文，周鍊霞的频率名列前矛。
1939年3月17日《社会日报》载唐大郎《郁达夫之毁家诗》，内云：“新作家之能旧诗者，不胜枚举，然佳者勿多遘，郁达夫一人而已，田寿昌自有英气，然不得谓工也。”“昨年与夫人王映霞之离缘，有毁家诗数十章，亦多胜语，殆所谓情至便成好句也。近期《大风》旬刊上，载达夫《毁家诗记》一文，其诗泰半已刊之本报，未加解释，被人轻轻读过，不知此中血泪吟成也。”
郁达夫《毁家诗记》最早刊布于1939年3月5日出书之《大风》旬刊第三十期，唐大郎实时跟进，语气得体，批评恰当，全无小报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成规。
1941年7月24日《东方日报》载唐大郎《写扇页》，其一节云：“在《万象》开始征稿的时间，蝶衣兄同一位新近作家商谈，新作家问蝶衣道，你准备印多少，蝶衣说至少三千，此人大摇厥首，窃期期以为不可的说道：打一个八折之外，还要防批销处退下来。及此《万象》第一期五千册销尽之后，蝶衣写封信给那位新作家，说我们又在重版五千册了。蝶衣以为是‘自得之作’，而他迩来的高兴，也可想而知。”

陈蝶衣

陈蝶衣开办的《万象》
陈蝶衣开办《万象》，一时洛阳纸贵，不过两个缘故原由：一是形状玲珑小巧，博古通今的上海人也惊艳了；二是久违了的鸳蝴气味披上新装还了魂。冷斋收躲有全套《万象》，创刊号已是第三版，可见新作家低估了鸳鸯蝴蝶文学卷土重来的气力。
1942年6月28日《东方日报》载唐大郎《晚蘋与鍊霞》，全文照录：“昨日，晚蘋与鍊霞伉俪，同贺友人婚礼。礼毕，錬霞与一女友先行。晚蘋则赴大东，招陈翠钿侍坐，至七时赴友人之宴，席上有秋翁夫妇及愚夫妇等。少顷，秋翁忽得一电话，听之，则鍊霞也。鍊霞问曰：晚蘋在乎？秋翁曰：在。鍊霞又曰：请平老师直言（秋翁姓平），晚蘋亦有一舞女同来乎？至是秋翁大窘，嚅嗫不敢出言，则唯唯否否，似囚徒之‘余供支吾’也。鍊霞又曰：但是我亦可来邪？秋翁曰：来可也。鍊霞又曰：汝言可，不知晚蘋亦许我来乎？请令晚蘋来与我语言也。秋翁悚然下，面色惨白，似大祸将到临其身者。晚蘋往听电话，俄顷即下，谓鍊霞霎时至矣。不非常钟，鍊霞果至，翠钿鞠躬为礼曰：过房娘。鍊霞笑而允之，乃同饭，饭已又同进舞场。秋翁不解，谓顷者鍊霞汹汹然，及其既至，则风静浪平，初无异兆，是何以欤？晚蘋曰：渠固知我携翠钿赴宴也。特以此故戏秋翁耳！秋翁哑然。愚为尽倒，盖鍊霞真是老豆腐，故能吃得惊才尽艳之秋翁主人，七荤八素也。”
真是一出尽妙小品戏，用本日的话来讲，唐大郎不愧段子高手。晚蘋者，徐晚蘋，舞池健将。周鍊霞才貌双尽，慧心妙舌，那些老男子吃她豆腐，她亦不恼。这个段子，可称为反吃豆腐耳。
1943年1月16日《海报》载唐大郎《石挥与张伐》，内云：“石挥与张伐在《秋海棠》里，既派为AB制；张伐不停地揣摸这一个脚色的个性，以是他有一次代石挥而上往了。台底下不是话剧的老观众，固然分不出此人不是石挥，而对于张伐的演技，同等加以叹赏；便是曾经看过石挥的，也由于张伐的戏演得那么纯熟，并不困惑他不是石挥。”

石挥

张伐
石挥（1915-1957）和张伐（1919-2001）均是老戏骨，石挥更被誉为“话剧天子”。张伐的另一项成绩鲜为人知，《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一九一八》给列宁配音的就是张伐。石挥在《杂志》（1943年）上写有《秋海棠演脱手记》《不是论战谈AB 制之再检验》《天际天涯篇》，张伐写有《谈性格的创造》《从偏激与不敷提及》。
1943年2月27日《海报》载唐大郎《记潘柳黛》，内云：“潘柳黛为北平人，辍学后，投身消息界，于二年前，自故都而趋白下，为各报著文稿，文都可诵，不久遂驰妙誉。尝游东瀛，其以何使命？则不获知。今正式就事于《华文逐日》，故于二三月前，又自白下来海壖矣。”“其人体肥，肌肉极坚固，乃谂其键康实逾于恒人。又健谈，说流利之京白，滚滚若江河之决，谓来沪以后，愿多识艺苑胜流。”“潘亦修饰，愚坐其身畔有香气袭人，非花非麝，而如浓郁之巧克力。”

潘柳黛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潘柳黛（1920-2001）来上海滩寻发展，张爱玲亦文坛新人，原来相安无事，潘柳黛无故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胡兰成说张爱玲有贵族血液——由于她父亲讨的妻子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她是李鸿章的外重孙女——实在这点关系就似乎平静洋里淹死一只鸡，上海人吃黄浦江的自来水，便自说自话说是‘喝鸡汤’的间隔一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点亲戚关系。”噎得张爱玲够呛。张爱玲何曾吃过如许的瘪，像潘柳黛这么犀利的讽刺她是经不住的，她的回手稀有的软绵：“她（潘柳黛）的眼睛总使我想起‘涎瞪瞪’这几字”。“八竿子打不着”，典范的京电影。
1943年5月2日《海报》载唐大郎《黎明晖与姚莉》，有云：“黎拍歌曲之盛行，明晖为其先河。及比年来。姚莉称著盛名于舞场‘麦格风’前，则为别的列耳。”

黎明晖

姚莉
黎明晖（1909-2003）的《毛毛雨》嗲声嗲气，一曲风行，恒久被禁为糜糜之音。姚莉（1922-2019）上个月19日往世。姚莉的代表作《玫瑰玫瑰我爱你》《东风吻上我的脸》，节奏高兴，与黎明晖完全不是一个曲调。
1943年10月25日《海报》载唐大郎《浮滑云云》，内云：“愚以看不惯于笔墨间对周鍊霞作意淫的调笑，故作《宜惩浮滑》之篇，布之他报，不图反响群起。凡鸟老师讦我尤甚，谓他人可以禁人浮滑。独唐某自身为浮滑人，落浮滑笔，出浮滑言，视为恒事，又乌得攻讦他人之浮滑哉？是故直谅之言，愚不敢辨。特愚时常施薄于女人，彼女人与我漠不相干者，我为之。若稍有连累，我必不致稍施狂妄。此种生理，不必律以道德，而不妨范以情面。愚以为鍊霞之不可侮，以鍊霞为斯文中人也，为金闺国士也，又为有夫之妇也！而罗敷之夫，又为吾人之契友也。诸君怎样不念亟逞的词锋之际尚有一情极难过之城北徐公乎？推己及人，诸君亦当知所谓施‘雅谑’于鍊霞者，实多逾分矣？”
惋惜唐大郎上篇《宜惩浮滑》未选进本编，但是只看了这篇便以为唐大郎“彼女人与我漠不相干者”论调万不能自作掩饰。上节潘柳黛那段背面另有话呢：“时人称丁皓明为巧克力尤物，初嫌其勿类，今见潘柳黛，是殆巧克力之美人欤？”潘柳黛乃漠不相干者？
唐大郎诗文风格按期间分别的话，真可谓泾渭分明，按产量分别的话，后三十年远逊于前二十年，聊胜于无的是这位笔墨等身的小报文人，究竟留下了一本“书的样子容貌”的《闲居集》（惋惜是在他死后四年出书的），随着唐大郎申明益隆，这本书越卖越贵，死后名不求自来。
1944年2月8日《海报》刊唐大郎《刘琼》，内云：“识影戏男星甚众，比岁以来，与刘琼来往尤密。老刘在艺事上，作育最高，而其人拘谨，见‘寡老’不敢平视。稍能为白相人交谈，顾无秽德消息，故可喜也。”“愚不甚看外国影戏，尝苦誉老刘，比之为茀莱特马区，识者以为不类。一日，碧云谓刘琼固不能比马区，而颇类贾莱古柏，盖以颀长似也。”

刘琼
刘琼（1912-2002），如今的观众能看到他演的影戏有《女篮五号》《海魂》《牧马人》。此处的“碧云”不知道是不是女演员卢碧云（1922—？）。“碧云”说得对，刘琼“颇类贾莱古柏”，但仅仅是在身高上，边幅气质上刘琼可跟人家古柏没法比，电影上更没得比。茀莱特马区（1897-1975），也是一代名演员，七十高龄尚与保罗·纽曼合演了《野狼》。我提供蓝本而影印的《影戏》（1947-1949）杂志，内里有不少两位洋影星的资料，刘琼的名字也时常出如今内里。

《影戏》
1944年5月14日《社会日报》刊唐大郎《吴祖光》，内云：“祖光在重庆，其写脚本之盛名已骎骎然夺曹禺之席，周贻白亦编剧名家，但精到犹不敷与吴氏敌焉。”
唐大郎笔下的人物，我只见过吴祖光和李君维两位。有幸见到吴祖光，是在1997年北京市评比“家庭躲书明星户”的运动上。当我看到吴祖光颤巍巍被扶持进会场时，我就明确这个“躲书明星”是不能认真的。
1944年12月2日《海报》刊出唐大郎《见一见张爱玲》，内云：“苏青与张爱玲两位的作品，一直没有留意过，直到《浣锦集》和《传奇》出书之后，在太太的枕头旁边，我也翻来看了几篇，简直值得人家敬慕。如今上海出风头的很多男作家，他们这辈子就休想赶得上她们。”“《倾城之恋》在兰心排戏了，听说张爱玲每天加入，大中剧团为了她专程挂出一块‘推辞观光’的牌子。我从这里明确张爱玲委实不肯意见人，她不肯意见人，人何须肯定来见她？”

《杂志》上刊发的《倾城之恋》
唐大郎对战后的张爱玲的资助，可谓“济困解危”，就冲这一点，张迷要永久感谢唐大郎。唐大郎身为小报中人，又是秋翁（平襟亚）的老友，竟然不晓得平张两位在《海报》上为了“一千元灰钿”打得不可开交吗？
张爱玲的不肯意见人，我的明白是，见人就得语言，说些应酬的心口不一的话，张爱玲不喜好世俗这一套，她早早就声明过了：“在没有人与人交代的场所，我布满了生存的欢腾。”自编自导自演了“南玲北梅”谎话的梅娘，根本没到上海，没到兰心，楞是假造出来：“一九四四年的冬天，上海漂着冷雨，兰心大戏院正在排演张爱玲亲身改编为话剧的《倾城之恋》。朋侪们劝我往看看，就便结识张爱玲。……我们赶到兰心，排演已经竣事，在众人簇拥中走向台下的张爱玲，长发披肩，一件绛红的旗袍，直觉，正是她为流苏界定的怯怯的身段。由于她在浩繁名艺人中心，我未便上前搭话。”瞧瞧，多么像“冬躲老人”黄萍荪向壁假造之作《雪夜访迅翁记》呀！
1945年3月27日《力报》刊唐大郎《谢鲁诗》，第一段云：“光化出书社，为李时雨老师主持，发行日刊一种，第一、二期，为离石编辑。比离石病不能兴，纂务遂废。李乃延谢鲁继其事，第三期在整理稿事中，不久与读者相见矣。”

《光化》月刊
已往“报”“刊”不分的，“日刊一种”，应为日报一种吧（《光化日报》）。一开始给我也绕糊涂了，疑“发行日刊一种”乃“发行月刊一种”之误，由于手头存有“社长李时雨，主编离石，发行者光化出书社”的《光化》月刊。后经细查，《光化》月刊创刊于1944年10月10日，第二期出书于同年11月，均与唐大郎的“1945年3月”对不上呀。且慢，《光化》月刊第三期延宕至1945年4月方出，编辑者改为“光化出书社”，又在时间上和人事上与唐大郎所言卯榫相接，看起来，应该照旧“发行月刊一种”比力符合真相吧。
1945年5月16日《力报》刊唐大郎《柔肠侠骨》，内云：“多数会开门，韩菁清伴舞其间，生活之美，阵容之盛，乃非红舞女可以攀及，予向不识菁清，一日，韩与予友叶生，起舞于场中，叶为予介识之，亦不暇闻其吐属也。”

韩菁清
韩菁清（1931-1994），1946年在上海被评比为“歌星皇后”。冷舍存的一本老画报，刊有另一项评比，韩菁清是歌舞组第一名。假如仅凭这点成绩，人们记不了她这么久，多半的缘故是她嫁给了年长二十八岁的大文学家梁实秋，两个人文情并茂的情书，感了天动了地。
1946年1月19日《铁报》刊唐大郎《雪园唔言慧珠》，内云：“胜利以后，北平戏班界中，最惊动的变乱，是言慧珠的忽然自尽。上海的报纸上，登得非常详情。”“突然她到了上海。上海人多数没有晓得这个消息。”“到了楼下的一间里坐着三个人，是老友孙兰亭，马治中，另有一位就是言慧珠。”“我问她你干吗要自尽，年龄轻轻，怎么也活得不耐心起来？”

言慧珠

言慧珠在北平胡同骑自行车
言慧珠（1919-1966），一代名伶，一生“誉满天下，谤亦随之”，二十年后言慧珠真正地自尽了。冷舍存躲的旧画报里，言慧珠可太多了。谁见过言慧珠青年期间在北平胡同里骑自行车照，我就有。言慧珠的弟弟言小朋（1925-1992）的老婆是王晓棠，在影戏《野火东风斗古城》里，王晓棠一人扮两个脚色（金环银环），言小朋更锋利，一人扮三脚色。
1949年4月30日《铁报》刊唐大郎《知堂的墨迹》，有云：“知堂老人文章之美，足垂千古，是不成题目的了。他不以书法叫，但是他的书法，也是从舒适中见工力。”“但知堂出狱以后的现状怎样？无人晓得，他是否仍在写作？也无从探询。”
不知道唐大郎是故布疑阵，照旧真的不晓得。以唐大郎之消息通达，线人浩繁，应该知道知堂老人此时在上海呢，而且已经住了三个月了。
1950年2月13日《亦报》刊唐大郎《两张速写》，内云：“三月前，胡考先返来，小丁后返来，他们没有忘记我同之方，三日两端，要来看看我们。”“他们都说，倒真盼望大郎早点搞通头脑，但又不盼望他搞通之后，却淘汰了他一份固有的豪情。”“胡考在工作上，不常以画笔来歆动众人了，小丁则还在这方面苦修，未来的作育，固然无法估量的。”“如今他们又上北京往，走了的前夜，我同之方送他，临别，他们盼望《亦报》徐徐地进步，大郎也随着进步。”

胡考
胡考（1912-1994），漫画家，三十年代成名于上海，鲁迅曾经批评过胡考的漫画：“不外我想他假如用这种画法于攻打偶像，使之漫画化，就更故意义而且路也更开阔。”我非常喜好胡考的漫画风格，也非常遗憾他那么早就放弃漫画了。据我所知，胡考和丁聪此次往北京，大概是筹办《人民画报》的开办。
1951年4月15日《亦报》刊唐大郎《访恨老》，内云：“那一天是星期日，我同黄苗子，吴祖光，曹仲英到中心医院往看罢了郁风的病，他们又要我一道往看看恨老；恨老者，《亦报》刚刊完了的《人迹板桥霜》的作者张恨水老师也。恨老一家住一个院子，由于那房屋很幽旧，特殊富有北京住家的情调，屋里摆的，墙上挂的，也都是些粗粗草草的东西，从这上头可以看出屋主人比年来伤于衰病，没故意思再修饰他的居处了。我们见到恨老的时间，他刚刚午饭完毕，从背面的院子里进来，走路很轻快，面庞比我十多年前瞥见时瘦了一些，头发有点斑白。”
中心医院建于1918年，是中国人自建的第一所新式医院。院址在阜成门内大街，左边可以看见白塔寺的白塔，右边紧邻帝王庙。后改名“人民医院”。人民医院往南过马路第一条胡同是羊肉胡同，第二条就是砖塔胡同，鲁迅故居，张恨水故居在这条胡同里。从人民医院步行到砖塔胡同也就十来分钟吧，近得很。有一年我妻子在人民医院动手术，我在病房里待得闷烦，便走到砖塔胡同怀旧，我有两个下乡插队的插友住这条胡同里，巧得很，一个在鲁迅故居的东边隔几个门，另一位就挨着鲁迅故居旁边。当时候还写博客，便顺手写了《雪天访砖塔胡同》。我对这一带的街巷非常认识。唐大郎到访的是北沟沿大街（后改名平静桥大街）的张恨水住宅，1951年6月也就是唐大郎到访后的两个月，张恨水因经济困窘将大院子大宅子卖了，换到砖塔胡同西口一座小四合院。
1951年4月24日《亦报》刊唐大郎《谒十山翁》，内云：“来到此地一星期光景，我往拜看过十山老师，是齐甘陪我往的，约莫坐了半个钟头，我们就告辞出来了。走出那条胡同，齐甘将我抱怨起来，说：你这个人我倒是第一次晓得你如许诚实。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你怎么见了十山老师，连一句客气的话儿也没有。你应该谢谢他，《亦报》出到如今，承他帮助到如今，这一点礼数，你还用做人家吗？我想了想，我真是没有向老老师致谢过一句话，简直不大好。我向来不擅辞令，是一个缘故原由，另有一个缘故原由，我经常以未几语言来对某一个表现由衷的感谢的。”
“十山”是知堂老人，“齐甘”是徐淦。徐淦1949年冬曾借住八道湾11号，大概是唯一有此履历的房客吧，而且还写有纪实性的《苦茶庵寄寓》。祝淳翔说唐大郎1951年3月10日脱离上海到北京。唐大郎来北京，以四十四岁之龄进进华北革命大学，头脑和文章进步很大。唐大郎的偕行、也是小报文人的卢大方惊叹道：“（唐大郎）赴北方的革命大学深造，听说他在革大时期，也曾下乡劳动，到场农夫们的挑粪工作，一个荒诞尽顶的人物，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令人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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