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制止结业后的堕落？|章太炎、陈寅恪、胡适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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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两周，是各大高校的结业季。由于疫情影响，许多结业仪式都在线上举行，许多结业生因无法回到校园，而纷纷选择P一张心仪的结业照。岂论本年结业的情势多么的疏离与怪诞，但是我们对结业生的祝福和期许一如既往。
结业开启了他们的成人奇迹，在未知的旅途上，他们该怎样面临有大概的飞升与堕落？（也大概飞升与堕落是同时出现的）本日我们摘编了章太炎、陈寅恪和胡适的警言与锦囊，以飨应届生。盼望读过此中某些片断的读者朋侪，也有常读常新之感。
章太炎：本日青年之缺点

                 章太炎
如今青年第一缺点，就是把事变太看轻易，其效果不是荣幸，便是退却。 由于大凡作一件事变，在早先的时间，很不轻易区别谁为良好之士，必须历练很多困难，颠末相其时间，然后才显得出谁为人才，其所作育方才可靠。迩来一样平常人士皆把事变看得轻易，亦偶然凑巧居然荣幸乐成。他们乐成既是荣幸得来，因之他们凡事皆想荣幸乐成。但是天下事那有很多荣幸呢？于是乎一遇困难，马上退却。以是迩来人物一时荣幸乐成，则誉满天下；一时遇着困难废然而返，则诋毁猬集。譬如辛亥革命荣幸乐成，为时太速，以是其时革命诸人多半未履历练，真才不易显出。
诸君须知凡荣幸乐成之事，便显不出谁是大胆，谁是退却，因之紊乱无章，遂无首领之可言。倘使其时革命能延伸时间三年，清廷奋力反抗，革命诸人由那艰巨困苦中历练出来，既无昔日之荣幸乐成，何至于有本日之纷纷退却。又如孙中山之为人，私德尚好，就是把事变看得太轻易，实是他的最大缺点。如今青年只有将这个缺点痛改，遇事件慎重，决机宜敏速，抱志既极坚确，观察又极明白，则无所谓荣幸退却，只有百折千回以达吾人终极之目标而已。

如今青年第二个缺点，就是贪图凭藉已成权势。 原来本身是有才气的，由于要想凭籍已成权势。就将本身原有之才气皆一并捐躯，不能发展。譬如辛亥革命，各人皆使用袁世凯颠覆清廷，厥后各人都上了袁世凯确当。历次革命之使用陆荣廷、岑春暄，皆未得精良效果。若使革命诸人听由本身的气力，一步一步的做往，旌旗光显，宗旨确定，未有不乐成的。你们的少年中国学会，主张倒霉用已成权势我是很同意的。不外已成权势，无论巨细，皆不宜使用。宗旨确定，向前做往，天然同舟共济的青年一天多似一天，那气力就不小了。惟最要紧的须要耐得过这寥寂的日子，不要动那凭藉权势的动机。
如今青年的第三个缺点，就是虚慕文明。 虚慕那物质上的文明，其弊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虚慕那人性主义，也是有害的。原来人类性子，凡是能坚固的人，都是含有几分暴虐性，不外他时常委曲克制，不易显暴露来。偶然克制不住，那暴虐性子便尽情宣露。譬如曾文正破九江的时间，杀了很多人，所杀者未必皆是洪杨党人，那就是他的暴虐性克制不住的表现，也就是他除恶务尽的办法。
这次欧洲大战，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钱，直到德奥屈服，然后息兵。我们试想欧战四年中，殒命非未几，丧失非不大，协约各国为甚么不媾和呢？这就是欧尤物办事彻底的体现，也就是除恶务尽的办法。如今中国事煦煦为仁的期间，既无所谓坚固，亦无所谓暴虐，当道者对于凶横蛮悍之督军，卖国殃民之官吏，无不包涵之嘉奖之，决不妄杀一个，是即所谓人性主义。以后之青年办事咸宜彻底，不要虚慕那人性主义。
如今青年第四个缺点，就是好高骛远。 在修业期间，都以未来之大政治家自命，并不脚踏实地往修业问。在少年期间，偶尔说几句谎话，未来偶尔乐成，那些执笔老师就称他为少年雄心。譬如郑乐成做了一篇《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的八股，中有汤武证诛，亦洒扫也；尧舜揖让，亦进退也；小子当之，有何不可数语。不外偶尔说几句话而已，后人遂称他为少年有雄心。故如今青年之好高骛远，在青年自身固然亟应痛改。即先辈中之好以（少年有雄心）嘉奖青年者，亦当负咎。我想西欧各国青年在修业期间，必不如中国青年之好高骛远。各人如能脚踏实地往修业问，始足与各国青年相竞争于二十世纪期间也。
（本文系作者1923年应少年中国学会之邀作的演讲）
陈寅恪：独立之精力，自由之头脑

                          陈寅恪
我的头脑，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怀念碑中。王国维死后，门生刘节等请我撰文怀念。其时正值国民党同一时，立碑时间有案可查。在其时，清华校长是罗家伦。我其时是清华研究院导师，以为王国维是晚世学术界最重要的人物，故撰文来昭示天下后代研究学问的人，特殊是研究史学的人。我以为研究学术，最重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力，以是我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一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 “俗谛”在其时即指三民主义而言。 必须脱掉“俗谛之桎梏”，真理才气发挥 ，受“俗谛之桎梏”，没有自由头脑，没有独立精力，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

           陈寅恪为王国维撰写墓志铭
学说有无错误，这是可以探讨的，我对于王国维便是云云。 王 国维的学说中，也有错的，如关于蒙古史上的一些题目，我以为就可以探讨。 我的学说也有错误，也可以探讨，个人之间的辩论，不必芥蒂。 我、你都应该云云。 我写王国维诗，中心骂了梁任公，给梁任公看，梁任公只笑了笑，不以为芥蒂。 我对胡适也骂过。 但对于独立精力，自由头脑，我以为是最紧张的， 以是我说“唯此独立之精力，自由之头脑，历万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以为王国维之死，不关与罗振玉之恩怨，不关满清之死亡，其一死乃以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 独立精力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存亡力图。 正如词文所示， “头脑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看。” 统统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 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并未改易。
（本文节选自《对科学院的回复》）
胡适：怎样制止结业后的堕落？

               胡适
这一两个星期里，各地的大学都有结业的班次，都有得多的结业生脱离学校往开始他们的成人奇迹。
门生的生存是一种享有特别厚待的生存，不妨稚子一点，不妨吵喧华闹，社会都能放纵他们，不愿严酷的要他们负举动的责任。如今他们要撑起本身的肩膀，来挑他们本身的担子了。在这个国难最告急的年初，他们的担子真不轻！我们祝他们的乐成，同时也不忍不依据本身的履历，赠他们几句送行的赠言，——虽未必是救命毫毛，大概做个防身的锦囊罢！
你们结业之后，可走的路不出这几条：尽少数的人还可以在国内或国外的研究院继承做学术研究；少数的人可以寻着相称的职业；别的另有做官，办党，革命三条路；别的就是在家享福大概赋闲亲居了。
走别的几条路的人，都不能没有堕落的伤害。堕落的方式许多，总括起来，约有这两大类：
第一是轻易扬弃门生期间求知识的欲看。 你们到了现实社会里，每每学非所用，每每所学全无用处，每每可认完全用不着学问，而一样可认胡乱混饭吃，混官吃。在这种情况里纵然向来抱有求知识学问的人，也难免心灰意懒，把求知的欲看徐徐淡漠下往。何况学问是要有相称的装备的；册本，实行室，师友的探讨引导，闲暇的工夫，都不是一个寻常要生活养家的人的能轻易办到的。没有做学问的情况，又谁能怪我们扬弃学问呢？
第二是轻易扬弃门生时署理想的人生的寻求。 少年人初次和冷漠的社会打仗，轻易感觉抱负与究竟相往太远，轻易发生灰心和扫兴。多年度量的人生抱负，改造的热诚，奋斗的勇气，到此时间，似乎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眇小的个人在那猛烈的社会炉火里，每每经不起长时期的烤炼就熔化了，一点高尚的抱负不久就幻灭了。抱着改造社会的空想而来，每每是弃甲抛兵而走，大概做了恶势的俘虏。你在那监狱里，追念那少年气壮期间的种种抱负主义，似乎都成了自误误人的迷梦！今后以后，你就甘心放弃抱负人生的寻求，甘心做如今社会的顺民了。要防御这两方面的堕落，一面要保持我们求知识的欲看，一面要保持我们对人生的寻求。
有什么好方法子呢？依我个人的观察和履历，有三种防身的药方是值得一试的。
第一个方子只有一句话：“总得时时寻一两个值得研究的题目！” 题目是知识学问的老祖宗；古往今来统统知识的产生与积累，都是由于要解答题目，——要解答实用上的困难和理论上的疑难。所谓“为知识而求知识”，实在也只是一种好奇心寻求某种题目的解答，不外由于那种题目的性子不必是直策应用的，人们就以为这是无所谓的求知识了。

我们出学校之后，脱离了做学问的情况，假如没有一二个值得解答的题目在脑筋里回旋，就很难保持修业问的热心。但是，假如你有了一个真风趣的题目逗你往想他，每天引诱你往办理他，每天对你寻衅你无可怎样他，——这时间，你就会同爱情一个女子发了疯一样，坐也坐不下，睡也睡不安，没工夫也得偷出工夫往陪她，没钱也得缩衣节食往巴结她。没有书，你自会变卖家私往买书；没有仪器，你自会典押衣物往置办仪器；没有师友，你自会不远千里往寻师访友。你只要有疑难题目来逼你时时用脑筋，你天然会保持发展你对学问的爱好，纵然在最缺少的知识中，你也会逐步的聚起一个小图书馆来，大概设置起一所小试验室来。以是我说，第一要寻题目。脑筋里没有题目之日，就是你知识生存寿终正寝之时！ 古人说 ， “ 待文王而兴者，凡民也。 若夫好汉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试想伽利略 和牛顿 有多少躲书？ 有多少仪器？ 他们不外是有题目而己。 有了题目而后他们自会造出仪器来 办理他们的题目。 没有题目的人们，关在图书馆里也不会用书，锁在试验室里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第二个方子也只有一句话：“总得多发展一点非职业的爱好，” 脱离学校之后，各人总是寻个用饭的职业。但是你寻得的职业未必就是你所学的，未必是你所心喜的，大概是你所学的而和你性情不相近的。在这种环境之下，工作每每成了苦工，就感觉爱好了。为生活而做那种非“性之所近而力之所能勉”的工作，就很难保持求知的爱好的生存的抱负主义。最好的接济方法只有多多发展职业以外的合法爱好与运动。
一个人应该有他的职业，也应该有他非职业的玩艺儿，可以叫做业余运动。每每他的业余运动比他的职业还更紧张，由于一个人成绩怎样，每每靠他怎样使用他的闲暇时间。他用他的闲暇来打麻将，他就成了个赌徒；你用你的闲暇来做社会服务，你大概成个社会改革者；大概你用你的闲暇往研究汗青，你大概成个史学家。你的闲暇每每定你的终身。英国十九世纪的两个哲人，弥儿 （ J. S.M ILL ） 终身做东印度公司的秘书，然而他的业余工作使他在哲学上，经济学上，政治头脑史上都占一个很高的位置； 斯宾塞（SPENCER）是一个丈量工程师，然而他的业余工作使他成为宿世纪晚期天下头脑界的一个重镇。 古来成大学问的人，险些没有一个不善用他的闲暇时间的。 特殊在这个构造不健全的中国社会，职业不轻易得当我们的性情，我们要想生存不苦痛不堕落，只有多方发展。 
有了这种心爱的玩艺，你就做六个钟头抹桌子工作也不会感觉烦闷了，由于你知道，抹了六个钟的桌子之后，你可以回家做你的化学研究，或画完你的大幅山川，或写你的小说戏曲，或继承你的汗青考据，或做你的社会改革奇迹。你有了这种称心快意的运动，生存就不枯寂了，精力也就不会烦闷了。
第三个方法也只有一句话：“你得有一点信心。” 我们生当这个不幸的期间，眼中所见，耳中所闻，无非是叫我们灰心扫兴的。 特殊是在这个年初结业的你们，眼见本身的国家民族迷恋到这步地步，眼看天下只是强权的天下，看极天涯似乎看不见一线的光明——在这个年初不发狂自尽，已算是万幸了，怎么还可以或许保持一点心田的镇静和抱负的信托呢？我要对你们说：这时间正是我们要造就我们的信心的时间！只要我们有信心，我们另有救。 
古人说：“信心（FAITH）可以移山。” 又说：“只要工夫深，生铁磨成绣花针。”你不信吗？当拿破仑的部队征服普鲁士，占据柏林的时间，有一位传授叫做费希特（FICHTE）的，每天在讲堂劝他的国人要有信心，要信奉他们的民族是有天下的特别任务的，是肯定要复兴的。费希特死的时间，谁也不能预料德意志同一帝国何时可以实现。然而不满五十年，新的同一的德意志帝国居然实现了。
一个国家的强弱盛衰，都不是偶尔的，都不能逃出因果的铁律的。 我们本日所受的苦痛和羞耻，都只是已往种种恶因种下的恶果。我们要劳绩未来的善果，必须积极种如今新因。一粒一粒的种，必有满仓满屋的收，这是我们本日应有的信心。我们要笃信：本日的失败，都由于已往的不积极。我们要笃信：本日的积极，肯定有未来的大收获。

佛典里有一句话：“福不唐捐。”唐捐就是白白的丢了。我们也应该说：“功不唐捐！”没有一点积极是会白白的丢了的。在我们看不见想不到的时间，在我们看不见的方向。
朋侪们，在你最灰心扫兴的时间，那正是你必须鼓起刚强的信心的时间。你要笃信：天下没有白费的积极。乐成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
（原载1932年7月3日《独立批评》第7号）

泉源：凤凰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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