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鹏程｜没有博通，何以专精？
http://pics3.baidu.com/feed/902397dda144ad3450200afc68faf8f230ad8589.jpeg?token=a7e793e8ff9872871f2064886e13daf5各人都知道爱因斯坦喜好拉小提琴，常演出。徐徐，小提琴酿成了他的符号之一。另有人写《爱因斯坦小提琴失贼案》之类小说，开他打趣。
很多科学家都如许。量子论的开创者马克斯·普朗克擅長钢琴和手风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海森堡四岁开始读曲谱，想做音乐家；医学奖得主詹姆斯·艾利森则善于口琴；化学奖得主弗朗西斯·阿诺德获奖演讲还说过“生命暗码就像贝多芬的交响曲一样复杂、漂亮，我们却不知道怎样誊写”如许的名言。
这些，不难明白，"业余消遣嘛，谁没有一点嗜好？"
不，真业余吗？未必！他们有些造诣不输音乐学院结业生。大概，人家本来就以成音乐家为志愿，没想当科学家。像爱因斯坦自小即空想成为像帕格尼尼那样的小提琴手，到厥后，科学上的成绩，也未必便能赛过音乐给他带来的快乐。
人文范畴中，比年闻名的爱乐人是萨义德。
他以讨论“东方主义”著称，风行一時。但《音乐的极境》足以见证他的音乐素养。从古典音乐、歌剧到帕瓦罗蒂，对以色列禁演瓦格纳、音乐节愈来愈浮滥、音乐与女性主义的关系等等都有论列。
他是音乐系传授或职业乐评人吗？固然不是。只是音乐系传授、职业乐评人、乐迷都要凝听的声音。
同样，德里达的解构论风靡北美，但他除相识构“語言邏各斯”之外，文章多是《瞽者回想录：绘画劈头于不可见》《诗歌就是创伤》《被给予的时间：君王的时间》之類。其理论对文学品评、艺术、修建、法律、翻译等诸多范畴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是由于他本來就在各范畴游走。
罗兰巴特的符号学亦然。其符号学方法，就在《盛行体系》的序论中。书则大谈服装诗学、 符号的修辞：盛行的理性、 盛行体系的经济学、盛行时装的汗青和历时、盛行时装拍照等等。
《明室：拍照纵横谈》他又选择了另一个范畴，而且刻意站在“非专业的”观者角度，来感性表达本身对拍照的认知。说产生古迹的地方不該叫“暗房”而应叫做“明室”。拍照“既非图像，亦非真实，是个新物质：一个不大概再触摸的真实。”
他的举动中，再度出现了这个关键词：业余。
业余，相对于专业。这个"业"，看起来是知识性或学术性的，实在不，是职业。凡拥有某种知识、技能，而并不靠它用饭的，那些以此生活的人便把他们称为业余，说本身才是专业。
故爱因斯坦、萨义德等人的音乐；罗兰巴特谈拍照、谈盛行衣饰；德里达谈诗歌、谈绘画，都是业余。
讽刺，恰恰就发生于此。很多专业范畴的突破，偏偏产生于某些业余。或至少，专业人士不读罗兰巴特、萨义德、德里达这一类人的著作，就会固陋、匠气，不得提拔。
你，会不会想起我国绘画史上的"文人画"征象？
文人，唐宋以后突然涉足绘画。专业画家原来还很自大，以为本身是"行家"，当行本色；笑他们那些非行家，画法荒率乖戾，只能叫做"戾家画"。但是效果呢？文人画由异端酿成了正宗，冲破了专业画家的把持、扭转了画史的走势。专业，在不专业的文人眼前，其僵化固陋之病，表现无遗，毫无还手之力。
一、业余者的挑衅
宋元说书人开讲，会先说一段小故事做引子，称为“人话”或叫“得胜头回”。我前面说的，雷同于此。
进话，是要诱引各人来思索几个题目。
（一）如今各人都夸大专业、专精。但是，为什么愈高真个专业学科或范畴，愈常看到除了专业之外还醒目其他多个范畴的大咖？
（二）前面说到的这些人，显现的，是在很多范畴间悠游愉悦的状态。似乎不太费劲。不光跨界往谈这谈那不显得费力，他们在本身成名的范畴，也很少出现一样平常形容专业学者的那些词汇，如研讨、苦读、苦心孤诣、用心致意、深进、心无旁骛等等。仿佛爱因斯坦只是在拉小提琴之余，玩似的，就成了大科学家。这种印象，大概未必真实，但他们与专业人士生命状态之差别，一乐一苦，却甚显然。为什么会如许？
（三）这些人，身上固然也都挂着专业标签，哲学家、大夫、某科系传授、某范畴之大家等等。故他们跑到那些专业之外的范畴往，常被称为业余、玩票、踢馆、抢土地。但是，专业的老师呀，您的土地怎么就能被抢了呢？不专业的人，怎么就能比在这范畴沈潜了一辈子的人更懂你这专业，而且更获社会认同？
（四）这种例子，古、今、中、外，触目皆是，可以无穷举示下往，乃是常态。可为什么专业人士死不认可，最多只乐意把兼擅多个范畴的人视为变项、破例、天才，大概直接嗤为骗子？ 我在这范畴钻了几十年，才懂得这些。你随任意便跑进来溜哒溜哒，就说你也懂，乃至还夸口能赛过我，不是骗子或疯子，是什么？
实在，不肯（实在是不能）答复这些题目的专业人士才真是白痴。固守于一个专业化洞窟里，不愿出来，非呆而何？
二、专业社会的崩解
任何社会笨人都占多数，故白痴原来就多。但喜好成为专业化白痴，并提出理论予以巩固之、提倡之的，除了后文会先容的当代专家外，古代亦颇不乏。
比方被胡适、顾颉刚推许备至的清朝章学诚，就是骨灰级的白痴。
他向往年龄从前的社会，说谁人社会是知识跟职业（官职）联合的，学什么就干什么，父子代代相传。年龄以后，封建体系松动，王官失守，知识和技能才随着贵族制崩溃而流向民间，出现孔孟名墨道法农兵等诸子百家。
前者，阶层僵化、知识被封闭地单线传承、学术只把握于官方、没有个人性、也没有学术头脑自由。他却以为好，大夸这是"公而无私"；然后痛骂后者，反对祭孔。由于孔子有教无类、开启了私家讲学与著述之风，冲破了"官师合一"的局面，也冲破了他"学在王官"的好梦。《中庸》所说为学序次："博学之、过堂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成为后代读书人的举措准则，亦令他愤懑不已。
章学诚原来学问固陋、读书未几，故他想回到一个简朴、有规矩的社会，无可非议。
但是他没想到：头脑的本质是自由，怎么大概恒久受限于官方和职业？思潮涌动，堤坝终究会被冲倒，周朝封建体制到年龄的发展，就是明证。
另一个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套想法，实在最合乎统治者的脾胃固然我不肯意说他心术不正，但他盼望能成帝王师，为"安天下"而出的思绪，却恰恰为巩固统治提供了绳枷。
究竟上不消你提供，统治者本身就会动手。
年龄战国头脑之大繁荣，很快就被秦始皇以为是"群言淆乱"，因而下令焚书、坑儒、禁百家语，回到"以吏为师"的型态。
思潮涌动，秦始皇的堤坝固然又被冲倒了。
但是汉朝急忙创建在秦的底子上，因循大于厘革，并没能放下屠刀。如法律，就大要连续了秦的严刑峻罚。学术，也连续着秦朝的博士制度。国家设立五经诸子博士，一经一家，称为学官，由他们招收博士员生门生。
这种官师合一的专业化教诲，形成的，固然照旧知识封闭、单线传承、学术把握于官方、没有个人性、也没有学术自由的局面。夸大家法、师法、专业。
研究《尚书》的，不研究《诗经》;研究《年龄》的，不研究《易经》，五经各有专家。而所谓研究《诗经》，卻还要看是齐、鲁、韩哪一家；读《尚书》，则要看是读欧阳高、夏侯胜照旧夏侯建的。连《论语》都有齐、鲁之分，根本没有同一的本子。
本身这么封闭，画地为牢，各占土地，各执己见，还不许私学来竞争，相互打得不可开交。
不幸，思潮涌动，堤坝照旧被冲倒了。
一方面是私学权势越来越强，一方面专业渐渐走向兼通。到汉末，官学就险些全被私人代替了，郑玄、王肃之类遍注群经的通儒触目皆是。已往说通一本经书都很难，非常专业，人不大概博通五经。如今，再说这些话，各人都要哈哈笑，怜你坐井观天了。
三、博学的传统
厥后的形势，像水。冲开暗中的闸门以后，就要流向江、流向海，愈来愈宽阔。
由五经而九经、而十三经、而十三经注疏、而新十三经、而十三经新注、而佛躲道躲、而千经万卷。都要看，都要懂。
以是你说李白、杜甫、韩愈、王安石、苏轼、朱熹、王阳明、顾炎武、黄宗羲、王船山......，谁是什么专家？谁不博极群书？
纵然是清朝的“汉学”家，也是遍注群经的，如赵之谦写的匾额那样：“不读五千卷书者无得进此室”。
西汉那种只懂一经、自尊专业的环境，再也没了。
五千卷，看起来浮夸，然而它原是实数，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类词语还不一样。以是《三国遗录》纪录曹丕建一书阁，就说："读书五千卷，许登阁观书。"厥后《北史》說崔儦也大署其户曰：不读五千卷书者，无得进此室。大概都以读五千卷书当一个勤学者的根本数。
由五千卷一万卷这类词语的盛行，便可看到各人对学者、文人之认定乃是通博而非专业，所谓"一事不知，儒者之耻"。
前面讲过，西漢猶存暴秦专业遗风，东汉就徐徐改过来了。以是扬雄《法言》说：“贤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王充《论衡·别通篇》也说：“人不博览者，不闻古今，不见事类，不知然否，犹目盲、耳聋、鼻痈者也。” 崔瑗《河间相张平子碑》则歌颂张衡“一物不知，实以为耻。”
人固然不大概什么都懂，但不能不以“只管多懂一些”來自我要求。若你不自我要求，那就只好等着欢迎別人的恥笑。前些年，夏衍被吴晗损:“你还当文化部长呢,这一点都不懂!”就是一例。幸好夏衍知耻，发奋勤奋,天天抽出一小时读《資治通鑑》《二十四史》。
如今学界不知羞辱，且居然以可耻为难得，固陋叫高。夸大专业，要聚精会神，一门深进。盘算了一生就画地为牢，在这小小的、最好是旁人无暇或偶然谋划的畸零地上了此残生。
他们一辈子不能走出学院这个小圈子里某某专业的更小的圈子，出往了，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只能被别人笑话。
四、复活的专业格式
比方中文系。横的，分别为"语言文学""文学"两大块。前者再分为语言、笔墨、文献。语言又分语音、语法，或古代汉语、近代汉语等等。文学呢？分为古代、近代、当代、比力文学、文艺学等等。各有教研室，统属其西席、课程和门生，分疆划域，不相联通。
门生之抱负则是：本科专业，考研专业，读博，进高校或科研机构继承做专业、教专业。一辈子做训诂、一辈子做当代文学、一辈子考古、一辈子做古汉语、一辈子做戏曲、一辈子、一辈子......
我见过一位老师，是研究文学的。聊起唐吉轲德与罗宾汉，说不懂，只研究中国文学。乃谈平江不肖生、王度庐，则说近代武侠这些都没听过。谈古代的《水浒》杂剧、叶子戏，也说不懂，只研究六朝。那么，六朝志怪怎样？不懂，只研究诗。乐府诗《少年行》《游侠篇》等也很风趣。亦不清晰，重要是做陶渊明。啊，太好了，龚自珍诗"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已成近代一至公案，恰好讨教。" 不知道，我是专门研究陶诗版本的"，他非常自尊地说。
为何自尊？由于学科设置、教诲体系便是云云。他自发非常美满地告竣了学界乃至是国家对他的要求，也因此得到了学位、职称、专家报酬，有饭、有房、有舞台、有徒众有门生、有社会职位、可评奖、可享受国务院特别补助......
然后复制门生，一代繁衍一代。每个学科都云云。与秦汉博士招收博士员生门生千篇一律。
与此相对应的，是专业化的社会职业。工程师、医师、西席、状师、管帐师，都是专业，偶然只从某大学专业结业还不可，還必要再考据照。
五、近代专业化教诲的发展
一百多年前，1908年白璧德《文学与美国的大学》就痛批其时盛行的德国趋势。 说:人类精力(the human spirit)已走向极度。科学实证主义流传甚广，某些教诲机构正成为科学大工厂。 学位制度，对勤学深思之士毫无促进作用，只鼓励在研究工作中展示出娴熟技能的人。 古代人文经典研究的德国化，不但对经典自己是扑灭性的打击，就整个高等文化说，亦是一大劫难。
依他看，德国化的学风“鼓励人放弃统统自觉的思索，仅在某一小块知识范畴当别人观点的记录或堆栈”“甘心把本身的心灵低落到纯粹机器功能”。 其弊端，一在只器重质料，运用考据往告竣知识之累积; 二在专业分工，造成切割。
他说的，是产业社会渐渐把学校工厂化的趋势。这趋势，发轫于欧洲，冲破了原有的人文精力教诲体系，然后延伸到美国。他想反抗这股歪风，故起而提倡新人文主义。
西方国家在产业革命之后，随着大呆板的广泛利用，分工愈来愈细，不得不渐渐专业化。由于一个工人只能管他那一部门，不大概把握全部生产流程和內容。到19世纪60年代，生产日益会合，出现了辛迪加、托拉斯等各把持构造，又进一步加快了国家的专业化的发展。美国也在这条路上走，故引來白璧德之品评。
但是从20年代末起，产物专业厂已过渡为主机厂或组装厂，一个厂重要只负担这种产物的装配和完成少量的工艺加工及关键零部件的制造。二次天下大战前夕，零部件专业化和工艺专业化根本定型。
教诲，共同这种产业发展趋势，也全面专业化。
以当代广泛运用的利伯曼“专业化”尺度来说，所谓专业，一是范围明白，把持地从事于社会不可缺少的工作；二是运用高度的理智性技能；三是必要恒久的专业教诲；四是在专业自律性范围内，直接负有作出判定、接纳举动的责任；比方法院，由法官查察官状师说了算，医院就由医师说了算。
这整个焦点就是专业化人才，人才的造就则靠教诲。
二十世纪便因此渐渐成为专业化教诲的期间。大陆五十、六十年代以来夸大发展产业，共同筹划经济而形成的专业化教诲，乃是它最刺眼的结果。
改革开放以来，此一格式不光没有冲破，反而因贸易大潮、经济发展、法治建立等各种必要，引进专业司理人、法务专业人才、人力资源发展等概念，人文、社会、商企范畴也开始夸大专业。
六、专业化教诲的修正与改造
换言之，白璧德之类人士的担心和反抗失败了。
白璧德的主张曾影响中国吴宓、梁实秋等人，看来他们在中国也失败了。
不，反抗不停存在。错误的事，不会由于做久了就酿成对的。相反！刚开始，新潮水来了，各人一窝风地学着做，享受如吃了殊效药的豪情。吃得愈久，对殊效药的依靠愈甚，但是对殊效药的弊端也愈来愈相识，主动就会开始想法改善，未必是听了哪位先辈的话。
因此，白璧德之后，美国推出了各种改造、改善专业化教诲的方案。它们从各自的领会出发，不肯定沿着人文主义的门路。
一种是夸大经典教诲。岂论任何专业，都必要由经典出发，经典作为人面向将来的共同底子。芝加哥大学在这方面的作为，很受称道。
一种是发展焦点课程、通识教诲。特殊是文、理两大范畴在现今教诲体制下，已经分裂成两个天下，无法沟通、不能明白。以是必要在全部专业课程中确定一些焦点知识，做为各人可以沟通的交集。这方面，哈佛大学是向导。
一种是团体人教诲，又称全人教诲。認為教诲的目标不但是造就孩子的智力发展，更是他们的社会、情绪、身材和精力的发展。故教诲重点从專業转到“全人发展”，关注个性化教诲。突出艺术、音乐、守时、整齐，并融进创造性、自觉性、自我表达、老实和团队互助中。
一种是把大学和研究生教诲分开，大学只做通识教诲，研究生阶段再做专业造就。比方消息系，大学读消息写作、编辑采访这些课有什么用呢？政治经济社会法律汗青艺术，什么都能不懂，能采访什么相干消息？以是专业的技能练习，都可推迟到任职单元往做职前培训，或到研究生阶段再来学。
一种是发展科技整合。让差别的专业学者交换、互助，把各学科已断裂的关系重新整合起来。
这些，目的都是想救济专业教诲的。假想之方案，则都是通博：冲破专家型窄而深的形态，走向交换、交织、沟通、共鸣、整合。
现在这些实验有些已失败了。比方一种学科自助餐式的博通筹划，想以大量选修课冲淡专业化氛围。但美国家杰出教诲委员会1983年发布国家危急（A Nation at Risk）陈诉，以为学校已成了自助餐厅，选修课多达50%。但是共同课和选修课无所不包，个人财政、只身汉生存、康健等等与"跨学科"等量齐观，导致教诲体系失败。
可见专业已久，吃错药几十年，要怎样改造，还需费点思量、花点时间。
但21世纪情況究竟跟20世纪很不雷同了。专业化教诲转向博通，是不转也得转。
巨大的社会、技能和情况变革，再度令“跨学科学习”成为新的教诲体系和重新讨论教诲目的的关键：专家型人才已不能应付新期间了。
由于快速的环球化过程，带来了新的机会和风险。团队学习和复杂的通讯本领正成为新的生存工具。移民比例激增，又改变了课堂和社区的生齿布局。媒体和商业也让迢遥地域的人和文化打仗愈來愈多。人们打开了新情势的跨文化学习和交换，同时也产生未知的恐惊。
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比年发布的教诲框架因此称为“跨学科讲授的教诲时机”。比方生物学的很多分支，将融进生物物理学家、化学家、盘算机科学家、工程师和数学家，合成一个研究团体以办理广泛的科学和社会题目。这些社会和技能的转换與整合，一定出现一代新型的学习者。他们是可以或许访问和过滤信息数字化、跨空间壁垒、文化和语言协作、使用新的情况观察时机、到场政治和艺术体现的“新千禧年一代”“环球主管”“情况盟友”“做好职业预备”的人。
如许的21世纪的学习者和专家，将显着受益于其跨学科本领而非专业。
有本领的门生，要学会像汗青学家、科学家和艺术家一样思索。也要求可以或许通过跨学科的视角和趋势，明白特定题目的互联性和更广泛的主题。
故美国盼望通过创新（Innovation）本领导向、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和多学科交织（Interdisciplinarity）构建“三一”造就体系，实现硕博贯通，增强课程的前沿性和交织性。
七、掉队的实际、无将来性的眼光
我国的教诲，早期学德国、日本，中心学苏联，再则学美国。根本和布局是产业化、专技化、职业化，加上了秦朝的老传统。
但美国既然已对专业教诲多有反省，我们也不能不受影响，故经典教诲、焦点课程、通识教诲、全人教诲、科技整合、跨学科、跨文化都有人提倡，并到场到现行教诲体系中。零散推动，也有二三十年光景了。
但是结果远比美国差。
比方学位，我们实在已有非常明白的区分：专业学位（professional degree），与学术型学位(academic degree)差别，造就规格各有偏重，造就目的上各有明白的定位。
专业学位的特点是与职业性精密联合。得到专业学位的人，不从事学术研究，而是从事具有显着职业配景的工作，如工程师、医师、西席、状师、管帐师等。
然而，分是这么分，现实上等量齐观，什么科系都朝专业学位方式造就，大學等於技校。工程师、医师、西席、状师、管帐师之类技能人才，社会认知和自我感觉，比学术型学位的科系和人才还要高、就职条件还要好。
利禄驱策，固然至今还是专业导向挂帅，大学酿成了工厂，或替工厂做职前人力培训。
究竟，人无远虑，面前的利益都还没拿完，21世纪的学习者和专家该怎样具有多学科交织本领，就还不在思量范围之内。
八、道与器：君子和工匠之分
但是“专业学位”与“学术型学位”的区分，正表现了各人心底实在很明确“专业”是怎么回事。
"专业学位“指的是得到了一种知识技能，跟"学术"原是两回事。而这种区分，乃是千古稳定的。
前面曾谈到孔子、谈到年龄战国。
周朝"学在王官"时，学问跟王权、职业联合，世代相传。养马的养马、打铁的打铁、观天象的观天象、奏乐的奏乐。说得好听，叫做有"匠人精力"。实在历代相传，碰上了儿子不争气，不是这块料，其艺就只好减色、失传或濫竽充數，环境跟帝制之皇位相传是一样的。荣幸有一两位能奋发图强或资质特殊明敏的，终是少数。且纵使能传下往，其学理的部门也一定丢失，只技能上略存昔日典范而已。《汉书·艺文志》说周衰以后，王官之学的百工武艺流进民间，但是精义尽失。比方音乐，"世在乐官，颇能纪铿其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说的，便是这个原理。
孔子就是明白到此，故大开布衣教诲之门，有教无类。造就的，不再是匠人、技师，而是君子。君子与技师差别，"君子不器"，他自己就不是制器的工匠，以是品德上也悠游博通，不像专业人士那样只有一孔之见、一技之长。
今后以后，君子为学，都讲道、讲博通，都耻于仅有一技一器之能。凡把学术跟王权、职业、百工武艺联合起来的，也都遭到藐视。如班固讽刺汉代所谓经学郁勃只是"禄利之途使然";朱熹说学校已是官学，故不能不改办书院，皆是！厥后学校遂直接分成两类，一是学校，一是职校。
纵然是官，也要分"官"和"吏"。官要用有通识的读书人，吏则是认识业务的专家，以处置惩罚刑、讼、钱、量、兵、役、工、灾事件（古代云云，如今云云，外国也云云）。
摆脱了王权、职业、技能之束缚的君子，做学问，才气再回到自由的状态，与学问的天性相契合。以是他宽博安闲，悠游安闲，不似专家如许孜孜矻矻、辛劳拘谨，精力状态迥不相祭出。
由于他本无专业的边界，什么都要往探究，以是常常被专业人士指为跨界，说是踩了人家的土地。但是，学问为天下之公器，哪是谁的土地？汗青只能由读汗青系的人谈、哲学只能由读哲学系的人想、读物理的就不能研究文学，荒不谬妄？
前面已说过，所谓专业，条件之一便是把持性，以是才有土地意识，怕人家来抢饭碗。
之二，是为了表现它的"专业"，须有些特别技能（也就是他们的黑话：专业术语、表述格式、期刊级别）。
之三，是对专业人精力的洗脑，让人乐意为此消磨一生。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船"啦，"板凳十年冷"啦，"皓首穷经"啦"十年磨一剑"啦都是。
殊不知，专业黑话、江湖切口，一学就会了，远不及天地会洪门的暗语复杂。其他另有什么知识性的专业门槛吗？没有。就算有，也甚低，大学一二年级的知识程度即完全可以应付。
由于究竟上，我们如今之所谓学术研究，大量都是传授出头揽活，研究生负责完成的，故程度根本不凌驾硕士生本领。"研究"不外云云，门槛可知。
而且，知识的门槛，只是资质，比方五音不全的人学音乐费劲、没方向感的人不善于看舆图、花粉过敏的人不得当园艺，别的另有什么门槛？只消具有听说读写及思索之根本本领，什么专业之藩篱无不被立马踏破。
近代梁启超、章太炎、王国维、刘师培，在差别学科，如词学、经学、史学、笔墨学、佛学、各种西方哲学社会学流派中自由转换，中心险些连过分的时间都没有，不是明摆的例证吗？他们是还没被近代产业化专业教诲毁掉的一代，以是还保存了传统读书人博学的态度和方法，完全不被专业所限。自诩专业的人，谁又敢说他们"样样通，样样松"？
倒过来说，博通的人，有時不是在差别专业间游走，而是在一个点上就表现了他的综合与博通。像《红楼梦》的作者是什么专业？都不是，是把无数专业融通起来貫注于这本小说中，故天文命理物事情面、儒道佛，应有尽有。惹得厥后各种红学家从各个专业角度往瞎子摸象，悬想不休。
从专业的角度看，这些人、这些狀況都是难以明白的。
他们大概也想云云，但做不到。才举脚，就感觉到处藩篱，既要紧守着本身的一架子丝瓜，又要留意别往踩了邻家那一畦萝卜，固然波折各处。而老王卖瓜，敝帚自珍，连冬瓜西瓜南瓜北瓜都无暇剖析了，更别说天地之大、品类之繁。以是他们都说资质和时间有限，不能泛滥，只能谨守一畦一架。
这固然无法做大学问。小鲫鱼到了大海，头晕眼花，不知博通之学尚有方法，本不是溪沟里腾挪转侧的那些小本领就能行的。
20世纪中期大盛的完形生理学（gestalt psychology）也早就说过：想明白履历和举动，应由团体看。团体不是部门的总和，反之，团体的各个部门才是由团体的内部布局和性子所决定的。专业人士风俗的"局部观点"以及把局部拼贴起来的做法，根本就掉队且不通，将如孟子所说："寸寸而度，至丈必谬"。
从做学问角度说，本没有那一畦一架、藩篱与波折。忽而鲲鹏万里，忽而瓠落一瓢，忽而养生主，忽而应帝王，精力与宇宙天地相往来，以为什么儒、道、名、法、农、墨、阴阳各学派之分都照旧多余，把学问的全体大用分裂了。
这时，范例是专家、技师、工匠，照旧"博学而无所成名"的孔子、"古之博大真人"的老子？
天下固然必要工匠，吾人生存也离不开工匠。工匠能好好传习其武艺，发挥其专业精力，自是梦寐以求的事。
但凡事皆有其份际，学者上不学孔老圣贤君子，中不管专业学位与学术型学位之分，下又不知期间趋势，偏以工匠专业自居、自喜、自负，岂不颠倒可笑？为保卫本身一点可怜的自卑式自负，又编造了很多反对博通、以为博通不大概做到、通人都是骗子的谎话，哄人骗己，更是可悲。
改弦更张，欢迎博通回潮的21世纪新趋势，才是正路。陶渊明说得好："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失路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
在专门化还盛行的期间，请保持对根本题目的理性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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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鹏程
龚鹏程，1956年生于台北，台湾师范大学博士，今世闻名学者和头脑家。著作已出书一百五十多本。
办有大学、出书社、杂志社、书院等，并规划都会建立、主题园区等多处。讲学于天下各地。并在北京、上海、杭州、台北、巴黎、澳门等地举行过书法展。现为美国龚鹏程基金会主席。
http://www.fyguaj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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